随便玩玩

【舟渡】六十年后

荻荻_:

*你们说是糖就是糖吧
*时间线设定如题,这俩已经白头偕老了
*文笔辣鸡流水账ooc预警


在费渡还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小青年的时候,从没设想过自己老了的那一天。那时候过一天是一天的日子,他懒得伤春悲秋自找烦恼。
眼下却不容得他不想了,他已经实实在在地老了。

其实费渡和骆闻舟都老得慢。用郎乔的话说费渡那是“优雅的老去”,金丝框的眼镜没换,及肩的长发即使白透了也没染没剪,西装领带和从前一样的多。那一副沧桑风尘又浪荡的雅痞样儿站在那儿,路过的小姑娘看他都比看自个儿男神多。
至于骆闻舟,郎乔原话“祸害遗千年”。毕竟能活千年呢,数十年时光对他的摧残总比对他人模糊些。只和当年他父亲的样子别无二致,眉心眼角多了不少皱纹,精气神倒好的跟什么似的,发起火来依旧是当年市局里那个伸手就敢掀房顶的刑警队长。
这也只是别人的看法。尽管费渡对外一直维持着优雅的绅士形象,他还是得每天被迫跟着家里那位过着早起排队买油条豆腐脑、上下午拎着鸟笼公园里转悠、在骆闻舟瞎指挥别的老头儿下象棋的时候拉拉架的夕阳红生活。也就周末的时候好点,不折腾,能给他费渡喘口资本主义的气。
要是骆闻舟在,肯定指着鼻子骂他没良心。早起排队买早点的是他骆闻舟,这祖宗就窝家里干等着吃;公园里拎着鸟笼子的也是他骆闻舟,费渡嫌和他那身行头风格不符,从来不肯碰一下,到头来给鸟喂水喂食的还是他骆闻舟。
拉架?用得着你费渡拉架?没看见我噎得对面那老头儿高血压都快犯了吗?
拉你出去还不是都为了你好?这么大年纪了成天瘫家里动都不动,真想成个“嘎嘣脆”啊?
骆闻舟越老越唠叨,他越老越懒。尽管两个人都早过了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的年纪,也还是得耐着性子听管教。
可是骆闻舟已经不在了。

时间对他们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终于在这几年决定算个总帐了。骆闻舟在一场倒春寒后突然就发起低烧来,他自己心大能装太平洋,没当回事儿。费渡却暗暗警惕起来,几十年的出勤锻炼下来骆闻舟的身体稳如地平线,有点老年人常见的小毛病,一年到头也没生过什么大病,这回病得不太寻常。
低烧退了又发,持续了两三天,骆闻舟这才不情不愿地嘟囔着跟费渡去了医院。一通检查下来,大夫强令骆闻舟立刻住院。
骆闻舟被这一通检查折腾得够戗,靠在床头瞪查房大夫。那查房大夫是个小年轻,虎的很,没惧他,毫不犹豫地瞪了回来。
费渡在旁边看着,直觉得好笑。
骆闻舟一边有气无力的哼哼着一边盯着费渡削苹果的手,没好气道:“笑什么?卡里那养老金终于找着下家了你发自内心的为它高兴呢是吧?”
费渡微笑答道:“当然不是,我不在乎一张书签的死活。”
骆闻舟翻了个白眼,抬头纹都挤出了第四道。

转天儿,费渡正在家里慢悠悠等着砂锅里的鱼汤熬好,好给医院里挑嘴的老大爷送去。却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。骆闻舟昏迷了。
这回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常宁推着轮椅上的陶然急匆匆赶来了医院,也跟其他人一起被隔在了重症监护室之外,听完了主治大夫表情严肃、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乐观的委婉的病情分析。
病房里外都是一样的沉默。半晌,陶然轻轻叹了口气,嘱咐费渡:“你有能力,好好照顾骆闻舟。毕竟这个年纪了,生不起病。”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,顿了一下道:“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叫我们。”
费渡点了点头。陶然又叹了一口气。
有条不紊地布置好护理事宜,费渡慢慢踱回病房门口。其实费渡从一开始就有点茫然,他想过这一天迟早要来,但没想到来的这么猝不及防,压的他心理上毫无应对之力。骆闻舟一辈子磊落正直,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的报应,那就是命了。
命。费渡反复咀嚼着这个字,觉得有点不可思议,又有点无可奈何。

三天煎熬过去,骆闻舟苏醒。眼睛还半睁不睁的,见着费渡,开口第一句话:“我汤呢?”
费渡愣了一下,有点哭笑不得:“都这个时候了,你还想着你那口汤呢。”
见骆闻舟精神不错,费渡心中松了口气,像是在堪堪吊在悬崖边时终于被人一把拉回来了似的,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。
——还好,还好。
费渡扯出一丝笑,道:“你醒得太晚,汤被我喝了。要汤没有,脑白金管够。你喝不喝?”
骆闻舟听了额角一抽:“哪个孙子送的?会不会送礼啊?”
费渡应答道:“不知道,送的人太多了。”
骆闻舟喷出一口气,口中念念有词,八成是在问候脑白金主人的八辈祖宗。
费渡在旁边仔仔细细看他,想着要不要再熬一锅鱼汤给这难伺候的老爷子。

后来费渡就记得不太清楚了。只是依稀记得骆闻舟病情急转直下的那一天,医院手术室闪烁的红灯,仪器尖锐刺耳的嘀嘀声,身旁杂乱的脚步声,周遭的一切都仿佛织成了一张密而坚牢的网,而他不幸被织入其中,动弹不得。
费渡在手术室外笔直地站着,全身都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扳成了僵硬而标准的姿势。他站着站着突然想起前几天骆闻舟和他的一段对话。
彼时骆闻舟正倚在床头斜斜歪歪堆着的枕头上,懒洋洋地啃着手里的苹果。好好的苹果被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啃得像是未经开发的外太空星球,时不时还要被他嫌弃两句,简直令人目不忍视。
费渡在他旁边看门缝里塞进来的报纸,没搭理这没事找事的大爷。
“我说费事儿,”年纪大了,骆闻舟很少这么叫他了。费渡抬起眼来,报以询问的目光,耐心等着他的下一句。
骆闻舟微微眯着眼,“你说我这回要是真就这么‘过去’了,你怎么办啊?”
费渡毫不犹豫地答道:“把公司捐了,挑栋风景好的别墅吞瓶安眠药,然后等着那些好事儿的作家们争相给我写传记,说不定我写遗嘱的时候灵感一来,还能顺便把书名起了呢。”
说着说着费渡弯起了一双时刻含着笑意的眼:“师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。”
骆闻舟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,突然一脸严肃开口道:“都多大年纪了,还叫我师兄,肉麻不肉麻?”
费渡摊了摊手:“反正从你退休之后我就没怎么叫过了。”
骆闻舟没说话,靠在枕上仰过头,视线望向病房顶上白的瘆人的天花板。半晌,轻声开口道:“费渡,我其实不担心你。”
费渡一愣,猛地抬头看向他。
“几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你学会平和地接受死亡了,也足够你学会如何度过只剩你一个人的生活了——当然,我指的不是你二十之前那种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式的作死的日子。”
“即使我成了千千万个骨灰盒中的一个,你也能每天把我这个盒子擦干净了,顺带着嫌它爱掉漆。”
“费渡,我去的地方你去不了。你得等着,等哪一天阎王爷终于想起来提溜你下去了,你才能去我去的地方。在这之前,你还得给我好好待着。”
费渡开口打断了骆闻舟关于死亡教育的长篇大论,有点勉强地笑道:“师兄,过分了啊。你这遗言说的也太早了。”
骆闻舟紧紧盯着他的双眼,眼神清明,全然不见病恹恹的倦态:“不早,我想说很久了。”
费渡哑然,过了一会儿,喃喃道:“谁知道呢?‘如果我们并不害怕死亡,我相信永生的思想绝不会产生。’”
骆闻舟“啧”了一声:“你们文化人能不在病号面前显摆自己读书多吗?”
费渡笑了一下:“当我没说。”
这人难得没回怼他,骆闻舟引之为奇,自顾自说道:“不过话说回来,当刑警的能活到这个岁数也算够本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却听得费渡轻咳了一声,骆闻舟下意识止住了话头,转头看他。费渡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,温而沉的声音悠悠回荡在房间内。
“好吧,我会的。”

再后来,就是他整理骆闻舟遗物的时候了。葬礼已经过了,他平静而周到地安排好了全部。骆闻舟说的对,即便他从前再怎么在骆闻舟面前表现得不情愿,最后他也能平和地对待爱人的死亡了。
数十年的磨炼与沉淀,他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个郁结而不言的青年了。只是,费渡想,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被提溜下去陪他?
举行葬礼的那一天,他在,陶然在,郎乔在,肖海洋也在。骆闻舟珍视的人和珍视他的人聚在了一起,和他走那天的样子无异。
那天陶然和郎乔都哭得不能自抑,身边安慰的常宁和肖海洋也红着眼眶,他们都形容憔悴而悲痛。
他就站在离骆闻舟遗像最近的地方。那遗像实在是太生动了,几乎脱离了黑白色彩的桎梏。甚至有一刻费渡神情都恍惚起来,望着那张框在黑漆相框里的微微笑着的脸,喃喃道:“师兄。”

自那之后,一切又归于沉寂。费渡耐心地整理着骆闻舟的一些杂物。有警服、警徽和奖状,还有和他的照片,数量不少,嬉笑怒骂样样俱有。
骆闻舟是个有些守旧的人,坚持要把这些照片洗出来保存。不过有的因为年岁太久,已经发霉发潮了。费渡就把它们一张一张夹在了楼下院子里的晾衣绳上,任由它们在午后的风里上下舞动,仿佛他们俩一辈子的日子都绑在这根颤颤巍巍的线上了。
费渡凝视着手里褪色发黄的一张,那是郎乔偷拍下来的,是当年他们好不容易解决完了范思远一伙,安安稳稳过的第一个好年。那个时候两人都还很年轻,一个拧着眉头气急败坏地帮对方切碗里的四喜丸子,一个挑着眉拄着下巴心安理得地坐等那人喂。
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。

费渡捏着这张照片,仔仔细细地、满足地看完了每一个泛黄发皱的角落,放在手心里握紧了,在漫天回忆翻飞的午后蝉鸣中久久阖上了双眼,心中仍反复默念着:
“师兄……骆闻舟。”

骆闻舟。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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